船长应书岭：江湖如梦

相对于这个社会给予他的其他标签，应书岭觉得"船长"是他最喜欢的一个。"因为船长是一个很简单的身份。"他说。

这和他在英雄互娱扮演的角色其实很相似，其过人之处在于，他可以在不同维度的两艘船之间，自由切换。

文丨邦松

结果不是应书岭想要的。

在连续三年拿下中国杯帆船赛IRC组别的冠军之后，他投资的"英雄互娱号"今年只获得了第三名。作为一个拥有2个世界冠军和7个亚运会金牌得主的船队来说，这样的成绩显然谈不上成功。"比赛的时候没有风。"他认为这是导致他的帆船失利的原因。在帆船比赛中，风小的时候，大船占优势，风大一点的时候，小船占优势，40英尺的"英雄互娱号"在这个级别里算是一艘"小船"。通常来讲，帆船比赛都会选择风大一点的时候比赛，但是这次中国杯偏偏就选择了风特别小的时候，基本上没有风的时候比赛。

"为什么会选择没有风的时候比赛呢?"应书岭的口气听起来像已经有了答案，但他把话咽了下去，"anyway，其实不重要。"

他的表情就像打输了一局游戏。

船长和航向

实际上，在大部分时间里，应书岭都不是一个输家。他的人生轨迹完美得就像网络小说里的主人公，从小就聪明过人，学业出众，这样有才华的人是不会被困在学校这种循规蹈矩的地方，于是他辍学创业，尽管其间有一些小挫折，但这都是为了剧情发展的需要，最终在他的同龄人还在忧心"首付"的时候，他成为了胡润百富版里的80后"首富"。你以为他只是有钱而已吗，错了，他玩游戏是顶尖高手，玩各种极限运动也是专业水平，看上去只要他想干的事，似乎没有什么能干不成的。

这个故事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，唯一遗憾之处在于它还没有讲完。每一个江湖，都会出现一批年少成名的剑客，但最终成为风清扬的，寥寥无几。

应书岭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，就像很多少年得志的人一样，他在努力寻求一种平衡以及对自我的掌控。这表现为一种很强的领地意识，在他的内心有一些地方的纯洁性， 不容外界打扰。

这样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爱上帆船这样的极限运动。除了本身极富冒险精神的性格外，这项刺激的运动能给他带来的最大收益或许是--平静。

"周星驰是一个平时不愿意讲任何笑话的人，因为他的幽默在别的地方已经全部用完了。"应书岭说。这个少年剑客必须在突如其来的名利面前调试自己的内心，离江湖远一点，离自己内心近一点。所以，虽然中国杯这样的比赛有大量科技行业老板参与，其中也蕴含着丰富的商业机会，但参加这项比赛五年来，应书岭从来没有想过约他们见面，"我宁愿晚上和船员在一起吃饭、喝酒，我也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。"

他在帆船团队中的位置是主帆撩手，这个位置类似于二副，帆船的航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操作。相对于这个社会给予他的其他标签，应书岭觉得"船长"是他最喜欢的一个。"因为船长是一个很简单的身份。"他说。

这和他在英雄互娱扮演的角色其实很相似，其过人之处在于，他可以在不同维度的两艘船之间，自由切换。

到目前为止，应书岭对英雄互娱的驾驭应该是成功的，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在2015对公司航道作出的一次重要抉择。彼时，应书岭毅然选择了移动电竞作为公司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，但那个时候电竞是PC端的天下，移动电竞很少有人看好，"我在知乎上舌战群儒，一堆人和我讲，移动电竞完全没有机会，后来出现了《王者荣耀》。"

丨图：应书岭(左一)和联合创始人Daniel(右一)

应书岭将移动电竞对PC游戏的冲击比喻为"汽车淘汰了马车"，淘汰马车的不是更好的马车，而是汽车，这对于行业而言是颠覆性的。作为船长的他并不认为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出于偶然，而是出于对和用户最近距离的接触和长期的行业观察，"春江水暖鸭先知嘛，当年我就是泡在移动电竞这一滩湖水当中的那只鸭子，我最先感知到了水的温度。"

大哥和江湖

一年前的乌镇互联网大会，应书岭成为丁磊饭局中最年轻的受邀者。这是一个"大哥"云集的饭局，参会者几乎构成了中国互联网江湖的半壁江山。如果按照江湖规矩，80后的应书岭或许在若干年后才能进入这样的饭局，但他的一位"大哥"沈南鹏将这个时间提前了。

"融入感肯定没那么好。"应书岭承认首先，"年龄上差距比较大，可能都是60后，这个饭局上70后都非常少，语境完全不一样，大多数的企业家都是前辈，都是你可以叫叔叔的这一辈人，再大点能大个20岁，怎么聊呢?"

但他获得了另一种视角，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些传说中的"大哥"。他将姿态放得很低："那个饭局上我是最年轻的一个人，作为我来讲就是学习，我觉得学习就是最好的融入。"这正是应书岭与很多同样获得成功的同龄人的不同之处，他张狂但绝不轻狂，骄傲但绝不盲目，对于企业界的前辈，他在言谈中表现出的谦卑并非演技，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，他深知自己虽然取得了一些成就，但这个江湖上值得他学习的东西，还很多。

新旧交替是每个行业都会发生的生存法则。互联网时代无数新贵以更快的速度崛起，企业家的迭代也在加快，应书岭本人正是这个时代的受益者之一。"我觉得每个时代有时代幸运的地方，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机会。"应书岭认为自己所处的时代，最幸运的地方在于，那些"大哥"不再需要把"小弟"压住来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，而"小弟"也不需要把"大哥"干掉才会有出头之日。

"大哥的心态在变好。"他说，"一个国家发展到那么鼎盛的国力的时候，它也开始变得包容，包括国家里面的大企业也是包容的。"在他看来，现在的大哥更开放，例如像腾讯这样的大哥，和其他企业的关系已经不是过去的取代关系了。在中国有很多企业是因为和腾讯合作变成了大公司，比如腾讯和滴滴、京东都合作的很好，后两者现在都是几百亿美金级别的公司。

就应书岭所处的游戏行业而言，中国游戏产品的大哥是腾讯，很多企业也因为和腾讯合作而变成了上市公司，变成了非常大的规模，相对来说这个生态更开放了，"和过去稍微有一些不一样，你可以挑战更高的目标，但是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在于，你不再是以取代大哥为目标了，因为本质上来讲，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非常舒适的环境和生态，让你的企业发展得更好。"

应书岭和马化腾有过交流，这个"大哥"的随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汽车干掉马车的理论正是来自和马化腾的这次谈话。在他看来，这也是更成熟的企业家在面对商业时候的一种更成熟的态度。因为更成熟的企业家永远在追求，如何变成下一代的企业。我和你的关系是降维关系，没有什么取代，你要取代过去的我没关系，我已经变成下一代了。

"他正在努力地让自己的企业成为下一代的企业，我觉得这是他最牛的地方。"应书岭说。就在11月17日的爱佑慈善晚宴上，应书岭用1100万元拍下了和两位"大哥"马化腾、王卫共进晚餐的机会，对他而言，既能通过慈善的方式对有困难的人施以援手，又能有机会让心中的大哥对自己面授机宜，何乐不为?

情怀和筹码

不想着去取代"大哥"，并不意味着应书岭没有野心。

英雄互娱在他眼中，还远远谈不上是一家伟大的公司。"伟大"这多少有点矫情的词汇，在应书岭心中却有较为清晰的定义。"伟大的公司不仅要赢，而且要赢得漂亮，赢到大家觉得他们和我没得打。"

当一个公司以"伟大"为目标时，它基本与财富和虚荣的关系已经很远了。当应书岭用很认真的口吻提出自己公司的这个愿景时，你也许会认同，这个年轻人拥有今天的一切，并非仅仅因为幸运。他对于游戏的热爱是深入骨髓的，"中国最早的一批做游戏的人，他们小时候是不玩游戏的，他们对游戏没有感情，我们这批是玩游戏长大的人，我对游戏有感情，有人说游戏不好，我会不开心的。"

这种热爱在应书岭身上转化为一种对整个行业的情怀--没错，这个比伟大听起来更"矫情"的词，反复在应书岭口中出现。在谈别的任何问题时，应书岭有可能都是心不在焉或者玩世不恭的，但谈到游戏时，他认真得令人难以置信。

"很多企业都是大赌大赢，但大的赌没有情怀，这个筹码是推不上去的。"马云当年正是有一颗让天下人没有难做生意的情怀，才让他在淘宝上推了人生最大一次筹码，也因此有了阿里巴巴的今天。那时候，也许没人相信他能打败eBay和亚马逊。"你为了这个情怀，直接把筹码推上去，可以没有回报的，如果说所有的商业永远是算帐，看得见，也不会有今天商业世界的发展。"应书岭说。

他的英雄互娱也你出现过"筹码推到别人看不懂"的情况。"2015年知乎上面，所有人都骂我是傻逼，我在做移动电竞的时候，推筹码推下去的时候是非常坚定的， 2015年我们已经all in了，不会做任何别的事情，这就是我的情怀。"

"推那一下筹码肯定还是有自己认为必胜的地方，也有理性的成份，但如果没有感性的东西，你推不了那个大筹码。"作为英雄互娱的船长，应书岭一把奠定了公司的江湖地位，正如所有成功的商业故事一样，局外人只能窥测其中的无限风光，但其中的惊心动魄，其中的孤注一掷，也许只有身处局中的人，方能体会。

硝烟散处，江湖如梦。